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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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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賞花宴出了紕漏,又被大汗敲打了一通,豪格顯得有些消沈。

一想到無法隨父汗征戰,一向看不慣的十五叔卻獨領一軍,心頭便如火燒,向來喜愛的狩獵顯得心不在焉,對自家大福晉的態度冷了下來。

而今親信來報,得知大軍出征的消息,他咬咬牙,雙手拍在了案桌上。

金人推崇賢才,不甚在乎嫡庶之別,可大福晉生下的孩子,天生就與別人不同。老汗王努爾哈赤在位之時,皇太極還年輕,豪格乃大福晉烏拉那拉氏所生,身份貴重,又是板上釘釘的嫡長子,一出生就迎來矚目。

可好景不長,他的額涅擅自乘轎,違背老汗王的旨意,宮中下令廢黜其大福晉之位,即刻遣回娘家。

廢黜額涅更是老汗王的意思,就算阿瑪也不能求情。旨意不啻天崩地裂,豪格偶爾生出惶恐,看著蒙古貴女一個接一個地入府,如若她們生下阿哥,又將自己置於何地?

與蒙結好乃是國策,他卻沒有蒙古血脈!

他畏不怕死,屢立戰功,等皇太極登上汗位,即便輩分稍小,堪與眾位旗主並立,在朝中擁有不一般的話語權。

豪格早就成年,這是他認為的最大的優勢。他能幫助父汗立下無數功勳,四弟五弟卻還是小娃娃,何況繼立的大福晉哲哲,還有她的侄女布木布泰福晉,生的都只是女兒!

但隨著皇太極登位日久,大權獨攬,他隱隱約約地覺察到,年長已不再是優勢。

父汗一代雄主,心思深不可測,父汗重用於他,信任於他,唯獨……沒有流露立他為繼承人的意思。

後來又來了個海蘭珠福晉,父汗喜歡極了她。他是不是在等海蘭珠福晉生下阿哥,好親自教養出身具滿蒙血脈的下一代雄主?

豪格深籲一口氣,有些不舒服,思及漠南的戰事,心向往之的同時,又有太多不甘。

修身,齊家,漢文書裏著名的教誨,出自於《禮記》。他的妻子許是有錯,但入府多年溫婉賢淑,寵一寵新納的侍妾已是懲罰,父汗那麽重的斥責,是哪裏對他不滿嗎?

重新捧起《禮記》,豪格難得耐心,想要細細研讀。

他的父汗崇尚漢學,自小壓著他學漢文,曾教導他不通禮,永遠成不了材。學著學著,雖和“精通”二字相差得遠,字形和意思他都認得。

哪知視線一掃,通篇的大道理晃得他眼暈,片刻煩躁了起來,高聲道:“去外頭找個儒師先生!”

不等親信應話,一位侍從氣喘籲籲地求見:“貝勒爺,貝勒爺,不好了,不好了。”

豪格臉一拉,認出此乃大福晉院裏的人。

侍從頭垂得很低,聲音更是惶然:“大格格忽然發了熱,大福晉淚流不止,哭得、哭得快要昏厥,爺快去瞧瞧吧!”

不知是抿了一口的酒意,還是離別的不舍作祟,海蘭珠睡到日上三竿才醒。

榻邊擺著熟悉的令牌,她定定一望,將之握到手裏。

沒有喚人服侍,她穿好衣裳鞋襪,走到盆前,輕輕鞠了把水。洗漱完畢,水珠順著濃密的長睫滑落,海蘭珠向外走去,外頭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:“福晉還沒起,奴才給您沏杯茶水……還是果露……”

“溫水就行。”小玉兒往裏探了探,繼而扭過頭,叮囑道,“別吵你們福晉,大汗出征不久,她正傷心呢。”

侍從連連應是,吉雅候在一旁,深以為然地點頭。

“說誰傷心?”亭亭身姿緩步而來,伴隨嘩嘩落下的珠簾聲,海蘭珠嗔她一眼,“傳播謠言是要降罪的。”

沒想到傷心的主人公竟是起了,小玉兒一訝,隨即變得欣喜,絲毫不怕地迎上去:“我有表姐護著,我怕什麽?”

接著笑道:“你看外邊天氣晴好,不如——”

“不如和你踏青去?”海蘭珠接過話頭。

“……如今都入秋了,哪來的踏青。”沒想到表姐識破了她的意圖,小玉兒若無其事道,“這偌大的盛京,表姐還沒好好逛一遭吧?”

說罷,叭叭地同她介紹名勝風景,哪裏好玩,哪裏好吃,統領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。吉雅飛快地端來膳食,海蘭珠聽她說話,慢慢勾起了興致,柔和道:“既如此,我們出去逛逛。”

小玉兒喜笑顏開,吩咐眾人準備行轎,又要海蘭珠召來侍衛跟隨。經過上回刺殺,她可不敢再掉以輕心,表姐出行得有人保護才好。

海蘭珠搖搖頭,抿唇一笑:“不用他們跟,我們身邊自有高手。”又說:“我不信鰲拜沒有給你留。帶那麽多人做什麽?你要百姓恐慌不成?”

小玉兒一想也是,姐夫怎會不留保護的人手。聽聞鰲拜二字嘆了口氣,愁道:“他才剛走,我就想他了。”

眾人都笑了起來,海蘭珠佯怒道:“分明是你想,偏要栽贓給我,安的什麽心?”

備好簡行的用物,留下博敦姑姑看家,海蘭珠似想起什麽,傳達了第一個曉喻後宮的命令:“大汗在外,宮中諸人當勤謹自持,宮外女眷除卻潑天急事,不必遞牌子請安。記得著人篩查。”

小玉兒目光微亮,博敦眼含笑意,福身道:“是。”

……

“不必遞牌子進宮?”哲哲撚著手中佛串,“好一個不必進宮。”

她的目光極冷:“海蘭珠這是有多恨她的親妹妹,不許我們姑侄敘話,改日是不是不允我們見面了?!”

阿娜日束著手不敢說話。

琪琪格福晉想要順大福晉的意辦事,唯有進宮才能成行,可如今來了這麽一個命令,生生堵死了大福晉的籌謀。潑天急事,謊報豈不是叫人恥笑?現如今,滿宮的奴才都順從關雎宮,又有誰敢不聽?

她張了張嘴,又不知從何說起,又聽哲哲低聲道:“大汗定是暗裏派了人,只為護衛海蘭珠。”

真是水潑不進,刀槍不入,哲哲閉了閉眼,可大汗親征的時機難得,她好不容易盼來的機會……

半晌吐出一句話:“等等公主府的消息。”

“她有人護著,她的身邊人卻不盡然。”書房寂靜無聲,莽古濟喃喃道,“百密尚有一疏,身邊人總有落單的時候。”

臨近半年的靜養,使她蒼白的面色好轉了許多。走動已不再礙事,哈達公主漸漸出現在人前,或是女眷交際,或是出門游樂,輪流在兩個女兒的府邸做客。

冰冷的話語叫人心間發涼,可惜無人聽見。她與現今的額駙分房而居,自從遇刺,公主府中每一個角落都站了守衛,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。

和她相依為命的那個丫頭叫什麽?吉雅?

她低低一咳,掩住眼底陰霾的冷芒,讓她莽古濟吃虧的人,留著慢慢折磨才好。隨即召來心腹:“皇太極既不在,告訴十貝勒,宮中安插的釘子該動用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豪格同大福晉如何?”

“大福晉按您傳授的計策,已同豪格貝勒釋了前嫌,叫您不必擔心。”

莽古濟輕笑一聲:“我這個女婿啊,能征善戰,卻也優柔心軟。”

如今大汗單單撇下了他,還把朝政交由濟爾哈朗看顧,她這個做丈母娘的,怎能不好好勸勸?

時機已經成熟,有朝一日,豪格自是坐皇位的不二人選。

夕陽西下,海蘭珠與小玉兒盡興而歸,吉雅與薩仁手中拎了許多吃食與小玩意兒。

小玉兒成功蹭上一頓晚膳,偎著海蘭珠,拿著一根木簪愛不釋手地瞧:“你看這做工精致,與打磨的金簪也不差什麽,明兒我就把它戴上。”

海蘭珠摸了摸色彩鮮妍的絨花,笑她:“如今瞧著木簪稀罕,忘記鰲拜送你的那根了?要我說,這叫愛屋及烏。”

小玉兒連忙坐直身子,結結巴巴,面頰發起熱來:“……表姐怎麽知道?”

那是他親手打磨的,她自是舍不得戴,得放床邊的櫃子裏,當做家傳寶物才行。

“求娶你的時候,鰲拜同大汗坦誠了個幹凈。”海蘭珠也不瞞她,略略轉頭,眼眸盈盈,“以後生辰就送你木簪了,還不用耗費心力。”

吉雅收到格格的暗示,連忙附和:“奴才也送,十個八個款式任夫人挑。”

薩仁在一旁暗笑,小玉兒說她們不過,羞惱道:“也不知道大汗到軍帳沒有?白日過去,也該紮營了,指不定在給海蘭珠福晉寫信——”

……

草原的邊界處,大金將士如洪流般浩蕩。紮魯特部龜縮起來,只等六部聯軍的支援;吳克善整頓好科爾沁的騎兵,便從營中抽身,快馬加鞭求見皇太極。

幾月的征戰,給他添了數道疤痕,膚色重回黝黑,眼神如血洗過一般堅毅。

他為當下的局勢憂心,漠南不能再亂下去了,需有一個結果。還有海蘭珠的近況,也是急需打探的事,單憑盛京送來的物資與信件,他不放心。

等到了地方,守衛齊刷刷放行,吳克善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中央大帳。兵士不見半點憂色,他不禁被鎮定的氣氛感染,唯獨恩和總管的臉色有點怪。

恩和候在帳外,比出一個手勢:“貝勒爺,勞煩您等一等。”

吳克善狐疑望去。

恩和暗嘶一聲,委婉解釋:“大汗正給海蘭珠福晉寫信,您還是遲些進去。”

吳克善楞了楞。

他面色一變,若有所思,大汗寫的定是報平安的信:“這就是漢話所說的,泰山崩而面不改嗎?”

恩和:“不,這叫一日不見,如隔三秋,也叫思美人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吳克善:……

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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